燃酒

将自我埋没在人群中

《最难忘的一天》

她死的那天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那天艳阳高照,麻雀站在山茶树上,但它们叫的很难听,好似指甲快速划过长廊的黑板所发出的摩擦声,吱吱作响,尖锐又刺耳,爸妈让我快点收拾好准时到场,我将房门紧锁,阳光透进我的房间,是蓝色的,手指拂过暗金色的壁纸,花纹闪着蓝色的光,我将墙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撕下,她的脸变成了黑色,我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又将眼睛眯起来,看不清,她的脸是那样模糊,我不愿再看,我一把将它们撕下,她的笑脸永远的定格在那里,楼下的催促声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大,我听到上楼的声音,拖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巨大的敲门声迫使我不得不穿好衣服,我来不及整理头发,坐在车上,母亲看见我凌乱的发型,便无声的拿出梳子,梳到一半,她突然开口

“我们也很难过,但人终究还是死了,或许天意就是如此,你还记得她说的话吗”

我沉默着,实际上我根本没在听,妈妈把梳子放入椅背的袋子里,再一次开口

“照顾好自己,对吧”

不是的

我撒谎了,她临死的那天刚刚进入职场的我因为一封晚来的邮件在领导办公室里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回到办公桌,打开手机看到的却是十通未接电话,一条是她打来的,剩下的九条都是妈妈的,我给妈妈打回去,听到的却是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快不行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明明前天她还告诉我,让我不要担心,一切安好,我来不及收拾,快速的来到公司楼下,可附近一辆计程车也没有,那一刻我才体会到了时间的无情,我清楚地感受到时间在飞速的从我的指尖流逝,无奈之下,我像疯了一样往医院跑,汗水侵透了衣领,医院楼道里我穿过拥挤的人群,闯进病房,看着她,她的脸是苍白的,嘴唇也没有了血色,仿佛宣告着今天就是她的大去之日,我的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快速的滑落,一滴泪珠粘在了我的嘴角,是苦涩的,她的嘴唇微微开合,仿佛要说些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她逐渐没了气息,我紧握的那双手也垂了下去,我跪在病床边,哭的近乎要昏厥,事后妈妈问我她说了什么,我告诉她她说让我照顾好自己…

实际上不是的

一切都不是这样,那天她声音很轻,可是声音却是那样的清晰

“我也爱你,在你身边”

阳光透过蓝色的纱帘照在她的脸上,她变成了蓝色,和天一样蓝,她身旁的向日葵也变成了蓝色,沐浴着湛蓝的阳光翩翩起舞,那天我看到的一切都是蓝色的。

站在灵堂,身旁是身着黑色服装的长辈,也有她的同学,可无一例外都在哭泣,他们的声音像一群蚂蚁一样爬入我的耳朵,将我的耳膜刺破,很疼,所以我离开了人群,主持人讲完,大家排着队去看她最后一眼,我站在她面前,她躺在褐色的棺材里,入殓师的化妆技术很好,她的脸看上去还是那样的柔嫩,光滑,吹弹可破,她两手叠放在胸前,闭着眼睛,温婉似水,她还是蓝色的,不过不是天蓝色,是克莱因蓝,这时她睁开眼,慢慢站起来,白色的碎花裙那样的可爱,她微笑着迈出棺材,站在我面前,将我的脸捧起,轻啄了一口,随后又将双手放下,她抱住我,可我却没有实感,她太轻了,靠在身上或许只有二十一克,最后她向前微倾,整个身子融进了我的身体,她真是个骗子啊,嘴上说着一切安好的骗子,让我永远保持微笑的骗子,我再也抑制不住情感,大笑起来,笑声很大,近乎疯癫,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溢出眼眶,像坏了的水龙头一般,我跪在她面前,双手扒着棺材,笑声也无法停止,甚至越来越大,大到身后的人投来鄙夷的目光,最后我被妈妈带回了家,我将门紧锁,门外传来父亲的斥责声

“我早跟你说不要去”

我在蜷缩着在床上度过了剩下的时间,唯一能带给我慰藉的却只剩浅灰的被子,第二天早上,在屋内冲了个澡我便继续收拾,我将垃圾袋里的画和相片一点一点用胶带粘起来,将它们存好收了起来。

自那天以后我的状态渐渐恢复,一天妈妈在饭桌上不小心提起了她,随后便像是听到了恶魔的低语一般,紧紧的闭上了嘴,一脸担心的看向我,我笑着告诉她没关系,她也像是松了口气,放下筷子,起身正准备回房间,妈妈却也放下了筷子叫住了刚刚站起身来的我,妈妈站起来握住我的手,欣慰地说道

“那天之后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啊,一切都会逝去的”

我笑了笑便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是的,我没有忘记她,倒不如说她永远的印在了我的大脑中,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自那天以后,我的神经系统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有时我身旁的一切都会变成天蓝色,花瓶,阳光,面包,公交车,校服…一切都是天蓝色的,她那洋溢着笑容的面庞与曼妙的身姿像万花筒一样在我眼前,交错闪烁。

评论

热度(4)